文/朱玉富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岁月如履驼在着蹒跚的脚步,婉如徐徐展开的一幅美丽的画卷,皱褶里的风景地搁浅在我的目光里,有时候,我幻想过自己变成一尾泥鳅,顺着岁月河流逆流而上,追寻着遗落在村庄里的故事和痕迹;或者在某个清晨,银白色的鳞光一闪,从清澈的河水中,一跃而起,看看这片我梦里经常眷恋的土地,和空寂的村庄,广袤的田野,然后又坠入水中,在清波暖流里,回忆起今生在村庄里所经历的前尘往事。
一
秋风夹杂着刺骨的寒意在村庄里溜达了一圈又走了,那种久违的纯净与简单,让我的血液膨胀。村庄的人与物,竟如此黏贴着自己。我不由得有些转向,因为,去村庄的路,是从村庄出发的,而当我回到原点时,却对村庄的巨大变故感到触目惊心:最先感觉变化的是村子里的年轻人一个个地出去了,村庄逐年空寂起来;接着村中少人居住的老屋一座接一座地坍塌,不久一蓬蓬蒿草、荆棘从墙角爬上来,遮盖着一地的残垣断壁断,也遮盖了村庄曾经的盛世繁华……村前那条小河也干枯了,露出了宽阔的河床成为了垃圾场,水草飞快地爬过来,填补着岁月的空白。
曾经,村庄是我们遮风挡雨的家园,土地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命根。村庄里一代一代人从土地里觅食。村庄的人们,曾经不顾生死,为争得土地与生存的权利,拧成一股绳,与天斗、与地斗,开荒造田、拦坝蓄水成为村庄鲜活的一部分,犹如呼吸与脉搏一样无法割舍,可如今他们对土地、对村庄难以舍弃的心态为什么一下子改变了呢?面对土地的变故和日渐空寂的村庄,我不由扪心自问:是什么让我的农村兄弟义无返顾地逃离土地,逃离村庄,前赴后继,奔向那个陌生的城市?村里儿时的小伙伴、多年在济南打工的柱子长长地叹了一声:唉,谁想出去啊,城里没有我的家,吃苦受累还不是为了老婆孩子?为了将来……说这话的时候,柱子眼睛里流露着迷茫,仿佛一阵烟雾在心头袅袅升起。
也许,在他们卑微的心里,始终潜伏着一个梦想,就是逃离村庄过上与城市人一样的生活,尽管这个梦想一次又一次被现实生活击得支离破碎,但他们还是背井离乡,义无反顾,一代一代选择离开,选择逃离。他们在城里做小生意、摆摊、咑火烧、蹬三轮车、干劳务工……城市最吃苦受罪的脏活、累活他们都做。而当年底回到村里的时,他们大都体面起来,西装革履,大包小包的东西,兜里掏出来的香烟牌子也成了‘云烟’,况且他们见过了世面,讲着那些灯红酒绿的趣闻秩事。只是他们不说,在城市,他们经受难以想象的性饥饿、家庭天伦,依旧生活在社会最卑微的夹缝和底层。他们把累与泪紧紧地收藏在心底。
两千年刨土而食的时代终于踉踉跄跄地翻过去了,当那一束宿命的阳光照在脸上时,完结了几十年的城市淘金梦后,我的农村兄弟正蹲在老屋门的屋檐下“吧唧、吧唧”地抽着旱烟袋,在吐出的烟圈里回味昨天,在沉默着:田地已荒芜了,村庄也破败不堪,而多年艰苦打拼、为之流汗流泪的城市始终板着冷冷的面孔,始终没有洞开那扇温情的大门。明天呢,是去侍弄长满荒草、茅草的土地,还是继续进城去追寻梦想……明天,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明天。
二
村庄还是当年的村庄。只是没有了往日的生气,缺少人气的村庄就连心跳也听的那么清晰,就连村中奶奶家门口那口曾经光滑的老井也沉默下来,满是索痕的井沿记录着岁月的沧桑,只有井水依旧清澈照人,一只小青蛙不小心掉了进去成了真正的井底之蛙,它把老井当成了躲避岁月风雨的家。就连村口那棵巨大的老银杏树也不再向人炫耀它丰乳肥臀的果实了,没有了炫耀的对象的她使劲地长着枝叶,婆娑的身躯成了村庄旺盛生命的唯一风景,成了进城的农民兄弟聊解乡思的寄托,不料后来给人看中被连根刨起运进了城里。村庄又一次陷人了沉思之中。
阳光好不吝啬地一缕缕照射在柴扉半掩的门缝上,向院子里探视着。院落安静,黄泥地上的青苔若隐若现,看不见鸡狗鹅鸭家禽的痕迹。风不会停留,总会翻过低矮的围墙走进院子里,调皮地卷起满地的落叶,发出沙沙的响声。只有这时,那个靠着院门枯坐的老人才微微睁开眼,咪咪地地看了一眼,然后又合上眼皮,又跌落在往事的回忆之中。
老人叫启程,我们叫他大叔,是这个村庄里最有学问的人,也是我们小孩最喜欢的人,因为他会讲故事,一有空闲时间就在那棵大银杏树下给我们讲故事。其中讲得最为精彩的当数《孙悟空大战白骨精》,让人百听不厌,以至有些章节到现在我还能背出来。启程有二个儿子一个女儿,长大后与村里其他伙伴跟人一直在城里打工,女儿还在城结了婚。而年老的大叔一直守在村庄里。白天他总爱到村头那棵大银杏树下溜达或者在打瞌睡,或者向着城里的方向张望着。后来他实在走不动了,就在老屋门槛上股坐着,有时一坐就是几小时,一动也不动,就象一尊岁月的雕塑,时间在他面前放慢脚步,肃静地蹑足而行。如同那风中翕合的院门,没人能看见他翕合的眼睛里,走出走进着什么?
在村子里,只有孩子是快乐的。没有父母的束缚,他们像脱缰的小野马,在村前、村后甚至在黄冈乱石堆里寻觅童趣快乐。孩子是太阳留在村庄的影子,是父母留给爷爷奶奶的慰藉,是系在院门上的风筝。当鸟雀归巢,鸡息于埘,他们也收拢起顽劣,乖乖地蹲在院门口,等着爷爷奶奶的归来。这时,他们才会发现坐在院门口的老人,但这已引不起他们任何兴趣,他们开始想念在城里打工的父母。一个孩子的安静,是孤独的;一个孩子的孤独,是最让人心痛的。
孩子怕黑,因为黑夜让他们感到孤单。深深浅浅的夜色里,他们蜷缩在门口,等着晚归的爷爷奶奶。他们害怕这种安静和孤独,想要抱住些什么。这时,他们会依偎着那些雕塑般的老人,把下巴放在膝盖上;或者,抱着自家大黄狗的脖子,并不时和它说些悄悄话,直至沉沉睡去。
三
每个人的心中原本都潜伏着一个故乡。曾以为,村庄就是我的故乡。我在那里度过童年和少年。那里的山水、草木,那些儿时嬉戏的玩伴,时过境迁几十年多年仍不曾改变模样,反复入我梦中。事实上,事到如今,山坡光了,河流干了,老屋塌了,村民们逐一搬离,村庄陷入空寂。每次回村子,我要拨开门前的荒草,才能找院门上那把锈色斑斑的铁锁。每一次回家开一次,都要拧大半个钟,拧得两手红肿,双眼发胀。推开院门,一片荒草、尘埃扑面而来,两只老鼠急急地遁入草丛中,那是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。在村子里转转,寻找着记忆中的痕迹,偶尔看到几个小孩在巷道里玩着我童年时代的泥土,不知是谁家的孩子,怯生生地看着走近的我, 有个还惊慌地跑回屋里大嚷:“爷爷,爷爷,有人啊……”一只小黄狗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向着我猛吠。那时心里才明白,我这个村庄里曾经的主人,现在却成了陌生的客人了。
每次回村子,我总当成是最后一次,尽可能多带些东西离开。有一次,在睡过老屋的房间找到小时候的一张奖状,一张已经破损不堪的奖状,那时我跪在墙角里无声地哭了——这个我人生最初阶段生活过的村庄,如今是我心口上最隐忍的痛。离开村庄后,我就像一叶无根的漂萍,随波逐浪中走过一个又一个港湾,一个又一个村庄;一个又一个城市。但她们,均无法给我以故乡的感觉。我无法将根系扎下来,因为土地没有给我殷实的感觉,甚至不知道明天我将漂泊何处,那里是不是有着一样的村庄,有着一样农民兄弟?
而我梦中的故乡,故乡早已沦陷了。有人说叶落归根。但我不知道,我老了后,又将归何处?
我是一只找不到故乡的候鸟,村庄我是注定迁徙不去了。
作者简介:朱玉富,大学文化,出生于1962年5月份。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、山东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、《神州文艺》签约作家、《中国乡村》认证作家、《望月文学》特约作家《中国陶瓷报》、《山东医院报》特约记者。曾供职于《首都公安报》《淄博晚报》编辑/记者。法务工作者,现任《中外法制网》编辑、记者。散文《那山、那村、那狗》获全国散文有奖征文金奖。论文《浅议机动车辆第三者责任保险》获山东省政府奖;小小说《酸涩的葡萄》获山东省五个一文化三等奖。自参加工作至今先后在《》《光明日报》《中国青年报》《农民日报》等60余家中央省市媒体刊用新闻、文学和摄影新闻稿子上万余篇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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